我初见瞿麦时,是在故乡的山坡石缝间,那一片贫瘠的灰褐色石崖上,竟倔强地挺立着数株纤瘦的植物,细长的茎秆顶着一朵朵深红或粉白的花,花瓣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,像少女裙裾上精致的蕾丝,又似石缝间迸溅出的点点红焰,风过时,花枝轻颤,却始终牢牢扎根于石隙,那份孤绝的美,瞬间烙印在我记忆深处。
瞿麦,这名字自带一股古雅的书卷气,仿佛从《诗经》的“采采卷耳”中款款走出,又或是《本草纲目》里沉淀的药香,它学名为Dianthus superbus,别名又有“洛阳花”、“十样花”,自古便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常客,唐代诗人杨凝称其“何须夸落星,锦帐列红妆”,宋代陆游则咏其“零落成泥碾作尘,只有香如故”——虽非专咏瞿麦,却道尽了这小花于贫瘠中坚守芬芳的品格,它不像牡丹那般雍容华贵,也不似玫瑰那般娇艳欲滴,瞿麦的美,是一种带着野性的、坚韧的美,是山野间不谙世事的村姑,眼眸清澈,笑容质朴,却自有摄人心魄的力量。
瞿麦的美,远不止于观赏,翻开《本草纲目》,便可见李时珍对其药用价值的详尽记载:“瞿麦,味苦,寒,无毒,主关格诸癃结,小便不通,出刺,决痈肿,明目去翳,破胎堕子,下闭血。”这纤弱的花草,竟有着如此刚烈的药性,能通利小便,活血通经,清热解毒,古时医者,常以其地上全草入药,治疗淋病、水肿、月经不调等症,想象一下,在缺医少药的年代,山间的采药人,于石缝间寻得这抹红色,带回去熬煮成汤,那苦涩的药汁里,承载着多少生命的希望,它以柔弱的身躯,扛起了祛病除厄的重任,这份“化作春泥更护花”的奉献,令人肃然起敬。
瞿麦的生命力,更是令人惊叹,它不择土壤,无论肥沃还是贫瘠,无论向阳还是背阴,只要有一线缝隙,便能扎根、发芽、开花,它耐旱、耐寒,在艰苦的环境中,反而能展现出蓬勃的生机,这让我想起那些在逆境中坚守理想的人们,他们或许出身平凡,或许遭遇困厄,却如瞿麦一般,凭借顽强的毅力,在石缝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天地,绽放出生命的光彩,瞿麦的花期颇长,从春末到深秋,持续不断地为山野增添色彩,那份持久的热忱,不正是对生命最执着的礼赞吗?
城市里的花草多为精心培育的园艺品种,虽美则美矣,却总少了几分野趣与韧劲,我时常怀念故乡山坡上那些瞿麦,它们不与百花争艳,默默地在石缝中绽放,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装点着世界,它们教会我,真正的美,不在于外表的华丽,而在于内心的坚韧与品格的高洁;真正的价值,不在于身处何种境遇,而在于能否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,发光发热。
瞿麦,这石缝间的红焰,以其独特的美与德,在我心中种下了一抹永恒的亮色,它不仅是山野间的精灵,更是生命的启示——即使身处逆境,也要如瞿麦一般,傲然挺立,绽放属于自己的精彩,用坚韧与奉献,书写生命的华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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