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,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,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,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”当南唐后主李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吟出这阕《虞美人》,他或许未曾想到,这首浸透了血泪与悔恨的词,竟会成为“虞美人”这三个字最沉重也最动人的注脚,这朵原生于楚地的野花,从此便不再是单纯的自然之物,而是承载了历史沧桑、文人风骨与无尽悲情的文化符号。
虞美人,学名Papaver rhoeas,以其艳丽的花色、轻盈的花瓣在春日田野中摇曳生姿,古人因其花色艳丽,似美人蹙眉,又或如虞姬之舞,故得此名,在最初的语境中,虞美人或许只是浪漫的想象——那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姬虞姬,在垓下之围中,为断项羽后顾之忧,拔剑自刎,血染之地,化作朵朵红花,年年岁岁,在春风中绽放,这凄美的传说,为虞美人披上了一层英雄美人的悲壮外衣,使其从自然的野花,升华为一种精神的象征。
真正让虞美人名垂青史、深入人心的是李煜的词,这位“生于深宫之中,长于妇人之手”的君主,在亡国被俘后,昔日的荣华富贵化为泡影,唯有故国的思念与亡国的锥心之痛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,当他写下“春花秋月”的永恒与“往事知多少”的短暂对比时,那在风中摇曳的虞美人,便成了他心中故国故人的化身。“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”,这朱颜,既是故国宫女的容颜,也是虞美人那曾经鲜艳如今却可能凋零的花瓣,更是词人自己憔悴的容颜,而那“一江春水向东流”的愁绪,如滔滔江水,奔涌不息,恰如虞美人那看似柔弱却能在春风中倔强盛放的生命力,只不过,这份生命力在李煜的笔下,染上了浓得化不开的悲剧色彩,从此,虞美人便与“愁”、“思”、“亡国之痛”紧密相连,成为文人墨客笔下寄托哀思的常用意象。
除了李煜的千古绝唱,虞美人还承载着其他的文化意涵,在宋代,虞美人又被称作“丽春花”、“锦被花”,其花色丰富,有红、粉、白、紫等,单瓣重瓣各异,常被文人写入诗词,描绘春光烂漫,陆游诗云:“虞美人草过墙来,稚子相呼斗草回。”可见其已是寻常百姓家春日的一道风景,充满了生活气息,无论其形态如何变化,那深植于其文化基因中的悲剧美感与坚韧精神,始终未曾磨灭,它不像牡丹那般雍容华贵,也不似梅兰竹菊那般被赋予君子品格,它以一种野性的、略带凄美的姿态,在历史的长河中独自绽放。
当我们再次提及虞美人,脑海中或许会浮现两种形象:一是那在春日田野中随风摇曳的红色小花,娇艳而倔强;二是李煜笔下那承载着无尽愁绪的文化符号,沉重而深刻,它既是自然的造物,也是历史的见证,更是文人情感的寄托,从虞姬的鲜血到李煜的眼泪,从春日的烂漫到词中的悲歌,虞美人,这朵小小的花朵,以其独特的生命形态,承载了太多超越其本身的文化重量,成为中华文化星空中一颗璀璨而忧伤的星辰,诉说着关于美、关于爱、loss 的永恒故事,它的每一次绽放,都仿佛在轻声吟唱着那段跨越千年的血色绝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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