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春花秋月何时了?往事知多少,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。”这九曲回肠的叹息穿越千年时空,至今仍令人心颤,词牌《虞美人》本身,就如同一枚浸染着血色与泪痕的印章,盖在中国文学史的卷册之上,其背后牵系的,是南唐后主李煜那一段以血泪为墨、以生命为纸的悲怆绝唱。
“虞美人”之名,原非空穴来风,它指向楚汉相争那段风云激荡的历史,指向那位“力拔山兮气盖世”的悲剧英雄——项羽,相传虞姬是项羽的爱姬,在垓下被围、四面楚歌的绝境中,她为霸王起舞而歌,慷慨拔剑自刎,以断霸王后顾之忧,成就了“霸王别姬”这一千古传颂的忠烈形象,后人感念其情义深重,便将一种丽色嫣然、楚楚动人的花冠以“虞美人”之名,此花,便成了忠贞与凄美最动人的象征,它那轻盈摇曳的花瓣,仿佛仍在低语着千年前的诀别与悲歌。
真正让“虞美人”这三个字穿透历史尘埃、直抵人心的,是李煜将其化作了一个承载着无限血泪与悔恨的词牌,这位生于深宫、长于妇人之手的“好声色、知音律”的君主,在国破家亡、肉袒出降的剧变之后,昔日的风流才子沦为阶下之囚,巨大的落差将他推入生命的深渊,也让他那颗敏感细腻的心,迸发出最璀璨也最凄苦的词章光芒,当他写下“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,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时,他笔下的“虞美人”,早已超越了花木的范畴,成为他个人悲剧命运、故国沦丧之痛、以及对人生无常深刻感悟的化身,那“愁”,是亡国之君的深哀,是故国难归的彻骨之痛,更是对生命本身脆弱易逝的浩叹,这“一江春水”般的愁绪,不仅淹没了小楼,更漫过了历史的长河,成为千古绝唱。
《虞美人》的旋律,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哀婉动人的特质,它那上下片错落有致、起伏跌宕的平仄格律,恰如主人公心中那无法平息的波澜,无论是李煜“春花秋月”的深沉叩问,还是后人借这一词牌抒发的离愁别绪、羁旅感伤,都能在这特定的声情韵律中找到最契合的载体,它不仅仅是一个词牌,更是一种情感的密码,一种文化的基因,每当“虞美人”的词牌被提起,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血色的悲情、那无尽的愁绪,以及那在历史洪流中个体生命所承受的巨大重量。
当我们在春日山野偶遇一丛丛灿若云霞的虞美人花,它们依旧迎风摇曳,娇艳欲滴,我们或许会想起虞姬的刚烈,想起李煜的词章,这小小的花朵,早已超越了植物学的定义,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,一种情感的寄托,它见证了历史的兴衰,承载了文人的悲欢,更在每一个吟咏“虞美人”的瞬间,让我们触摸到那份跨越千年的、关于生命、关于家国、关于失去与永恒的深沉思考,它静静地开在那里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:有些故事,有些情感,会如同这虞美人一般,即使历经风雨,也永远不会凋零,它们化作了我们民族记忆中最动人、也最令人扼腕的绝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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