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晓时分,微光悄然漫过窗棂,院墙之上便有一支支紫色的小号,倏然吹响了黎明的序曲,这便是牵牛花了——那细柔的藤蔓如最灵巧的指尖,带着一股执拗的生命力,缠绕着一切它可依凭的支撑:枯木、篱笆、甚至半截颓败的矮墙,它们奋力向上攀爬,将那小小的喇叭举向晨光熹微之处,仿佛要将整个沉睡的世界温柔唤醒。 牵牛花的一生,是朝生暮死的壮烈诗行,晨露未晞时,它开得最是烂漫,花瓣薄如蝶翼,饱吸了夜气的清凉,又盛满了朝霞的明艳,那紫色深浅不一,从最浓的夜色到最淡的烟霞,皆在晨光里流淌、交融,微风过处,花枝轻颤,露珠便沿着脉络滚落,折射出万千碎钻般的光华,映衬着花瓣的薄与柔,仿佛一碰即碎的梦,可这梦却偏偏带着一种惊人的韧性——纵使藤蔓被风雨压弯了腰,那细茎中亦蕴藏着不屈的张力,总在次日清晨,重新擎起它那支小小的、却宣告着生命存在的号角。 待到日头渐高,暑气蒸腾,那喇叭便悄然收拢了声息,花瓣也渐渐萎谢、卷曲,最终无声地坠入泥土,它从不曾抱怨白昼的短暂,亦不曾留恋昨日盛放的光景,只是默默地将一生的绚烂,浓缩在黎明至午前的短短几小时里,用尽全力去拥抱那转瞬即逝的光明,这短暂的绽放,恰似生命对永恒的叩问——纵使朝菌不知晦朔,也要在露水凝于叶尖的刹那,将生命的尊严与光芒,刻进时光的肌理。 我常凝视着这些晨间的精灵,它们卑微地匍匐在墙角,却又骄傲地举向天空,那细小的藤蔓里,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倔强:它不与高树争伟岸,不与繁花竞四季,只在自己的时辰里,做一场盛大的、赴约般的绽放,原来生命的意义,从不在于长短,而在于是否曾用尽全力,去拥抱过属于自己的那束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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