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过窗台时,我总会在书桌前那只粗陶罐里插一束勿忘我,它们没有玫瑰的娇艳,也没有百合的芬芳,只是静静立在那里,细碎的蓝色小花像撒在夜空里的星子,带着一种执拗的温柔,每次指尖触到那些干枯却依旧挺立的花瓣,记忆就会顺着脉络,回到那个开满勿忘我的山坡。
那是十年前的夏天,我和阿婆住在乡下老宅,老屋后有一片荒坡,不知是谁撒下了一把勿忘我种子,第二年竟漫山遍野地开了起来,阿婆总说:“这花啊,是老天爷写给世人的信,教人别忘了一路走来的情分。”那时的我还不懂,只觉得这小花奇怪——明明开得柔弱,晒干了却颜色不褪,像把整个夏天的蓝都锁在了花瓣里。
阿婆爱用勿忘我泡茶,她蹲在山坡上,指尖轻轻捻下带着露珠的花朵,放进竹篮时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:“勿忘我,莫相忘,花开花落心自香……”我蹲在旁边捣乱,把花撒得满地都是,她也不恼,只是笑着拍掉我手上的泥:“傻丫头,这花记着人心呢,你对它好,它就记着你;你忘了它,它也在这儿等着。”
后来我去城里读书,临走时,阿婆塞给我一个布包,里面是晒干的勿忘我。“想家了就看看,别把阿婆忘了。”我嘴上应着,心里却觉得这花土气,塞在书包底层再没翻过,城里生活热闹又匆忙,课业、朋友、新奇的街景,像潮水一样涌来,我渐渐忘了老屋的炊烟,忘了山坡上的蓝,也忘了阿婆站在村口张望的身影。
直到那个冬天,母亲打电话说阿婆病了,我赶回去时,她已经瘦得脱了形,却还攥着我的手,指向窗台上的陶罐:“你看,你去年忘拿的勿忘我,阿婆给你晒好了,颜色还蓝着呢。”罐里的花早已干枯,却真的还是当初的蓝色,像一片被时光冻住的海,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她说过的话:“这花记着人心呢。”原来记得的从来不是花,是阿婆从未说出口的牵挂。
阿婆走后,我把那罐勿忘我带回了城,每次换水时,我都会轻轻摸一摸那些小花,它们不像鲜花需要精心照料,却总能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用那抹永不褪色的蓝提醒我:有些人,有些情,就像勿忘我,即使岁月流转,即使被暂时遗忘,也始终在时光里等着你,带着最初的温柔。
如今我才知道,勿忘我哪里是一种花,它是一种记忆的锚,是情感的图腾,它教会我们,在奔向未来的路上,别忘了回头看看那些默默守护的人,别忘了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温柔,就像这小小的蓝花,即使枯萎,也依然在说:“勿忘我,莫相忘。”
暮色渐深,陶罐里的勿忘我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影子,我拿起笔,在日记本上写下:“勿忘我依旧蓝着,像阿婆的眼睛,像从未被时光带走的,那些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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