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秆菊开在田埂边的时候,总像谁把打翻的颜料盒晒在了阳光下,那花瓣不是柔嫩的水彩,而是被阳光吻得干脆的麦秆色,偏又在边缘洇出橘红、金黄、浅紫,像农妇在粗布上扎染的花样,带着一股子晒透谷物的蓬松香。
它本是寻常的野草,学名叫“Helichrysum”,希腊语里是“太阳”与“黄金”的意思,农人们刈麦时总顺手留几株,任它在麦茬间抽秆、结苞,苞片初生时是嫩绿的,裹着细密的绒毛,像刚抽穗的麦粒,可一旦被夏末的日头吻过,便渐渐褪去青涩,染上土地的赭黄,花瓣也变得干爽、挺括,仿佛把整个秋天的阳光都锁进了这小小的花托里。
比起那些娇滴滴的春花,麦秆菊从不要人精心伺候,不挑土壤,不怕干旱,只要给一寸扎根的地,就能从初夏开到深秋,别的花谢了便委顿成泥,它偏要站在枝头,把花瓣晒得像薄纸一般脆生生的,风一吹,哗啦啦响,倒像是麦田里未收尽的谷穗在打闹,孩子们最爱摘一把,编成花环戴在头上,那花色经了汗也不褪,傍晚回家时,发间还沾着太阳的味道。
农人眼里,麦秆菊原是“不凋的花”,收成时,随手掐几朵放在窗台,能搁到开春都不见枯槁,旧时姑娘出嫁,母亲便会在嫁衣的荷包里缝一朵麦秆菊,取它“长久”的彩头,盼着女儿的日子像这花一般,晒得干透,经得起岁月,后来村里人进城,总不忘带一把晒干的麦秆菊插在陶罐里,灰扑扑的屋子里便陡然亮起来——那橘红是灶膛里的火,金黄是晒谷场的光,浅紫是暮色里的炊烟,全是乡下人刻在骨子里的温暖。
如今花市里也有麦秆菊了,被装进精美的礼盒,标着“永生花”的名头,可总觉着少了点田埂上的野气,少了点被风吹日晒的筋骨,倒不如回乡下看看,秋收后的田埂上,几株麦秆菊孤零零地开着,花瓣上还沾着干泥,却比任何温室里的都更鲜亮——那是大地自己晒出的彩虹,不用胭脂水粉,只凭阳光和风,就能把日子染成最动人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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